作者 湯紹成 前台灣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 前美歐所所長 近年來由於大陸的崛起，讓歐美國家感到憂懼，再加上特朗普總統的推波助瀾，印太四國的安全對話儼然成形。還有加拿大、法國、英國與德國等也意識到印太地區的重要性，因而紛紛派遣軍艦來此海域巡航，剛好形成針對大陸的合縱聯盟，其利益與手法各有異同，這對於印太地區的情勢也有相當的影響。但因拜登政府採取比特朗普較為和緩的政策，此種圍堵中國的策略是否奏效，茲分別加以分析如下。 美國的角色 新任的拜登政府不斷強調，中國乃全球首要的強大挑戰者。雖然美國國會反中情緒甚高，但與特朗普不同的是對付中國的手段，而對此民主黨內部也都還有歧見。比如有人強烈反對特朗普對中國的全面政治對抗和與經濟脫鉤，他們也不願與中國進入冷戰的對峙。 況且，華爾街和矽谷擁有強大的企業利益，其中許多與民主黨有密切聯繫，他們則希望與中國恢復正常關係。相對的，美國工人及其擁護者，則不願見以新經濟全球化為名，將更多的製造業工作轉移給中國。尤其，許多民主黨人士將氣候變遷視為當前人類的最大挑戰，因而認為美國必須與中國合作面對。 因此，在此美國內部多重矛盾利益的糾葛之下，拜登認為中國不是威脅而是競爭者，而美國可以贏得這場競爭。面對美國當前的亂象，拜登要先安內再攘外，同時還要集結美國的盟友，以建立一個更有效的聯盟來對付中國。在勝選之後，拜登就立即與日、印、澳的領導人通電話，併發出了令盟友放心的資訊。 綜合至今拜登及其策士的相關言論可知，他重視機構組織、多邊主義和聯盟政策，以及恢複國際承諾。尤其任命坎貝爾為印度太平洋事務協調員表明，拜登政府將把印度太平洋視為其外交政策的核心，而拜登對中國的策略目標，可分為競爭、鬥爭與合作等三個領域。 競爭領域將包括科技與經貿，而鬥爭則屬意識形態與軍事方面，合作的部分還有氣候變化等，當然還有一些是競鬥合等方面相互為用。其中，拜登仍必須明確華盛頓的紅線，比如拒絕大陸強行統一台灣，以及東海和南海的海上交通通道問題，這需要對印太地區和中國採取多邊策略，而其核心支柱是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這需要通過強大的貿易和交流，來增強該地區的經濟發展。因而需要動員美國的盟友和友邦，比如日本、澳大利亞、加拿大和歐盟等，來進行安全對話和多邊外交。 “四方安全對話”(Quad) 若要探討“四方安全對話”，就必須回溯到“上海會晤機制”。該機制以共同打擊地區恐怖主義、分裂主義、極端主義為宗旨，在1996年由中國與俄羅斯、哈薩克、吉爾吉斯、塔吉克等五國建立，而當年的臺海危機也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在2001年烏茲別克加入後，改建為常設性的“上海合作組織”。 在巴基斯坦和印度于2017年參與之後，該組織成員國總面積為3435.7萬平方公里，即亞歐大陸總面積的3/5，人口30億，為世界總人口的43%，並建立數據庫與舉行反恐演習為主要目的。再加上，大陸的日益崛起，以及分別與日本、印度的傳統地域糾紛，還有與澳洲及美國的經貿糾葛與意識形態的對立，這都是引發建立Quad的重要原因。 早在2007年，由時任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曾提出以民主和平的理念為藍本，在美國副總統錢尼、澳大利亞總理霍華德和印度總理辛格的支援下發起，建立“亞洲民主之弧”，並設想將聯合中亞、蒙古、北韓半島和東南亞其他國家，來針對中國經濟和軍事力量的增強，並引來北京的外交抗議。 但因其他亞洲國家都懼于大陸的立場，最後只由美、日、澳、印所組成Quad，也稱為亞洲北約，乃一種非正式戰略論壇，或交流資訊與舉行定期峰會甚至軍事演習，以維持成員國之間的聯繫，做為防務安排的啟動。 在2008年美國總統大選期間，奧巴馬曾呼籲舉行一次新的全球民主會議，以對抗俄羅斯和中國在聯合國安理會的影響力，並主張建設新的 “民主政體”，這就是所謂“普林斯頓項目”的由來。該報告並要求美國、日本、澳大利亞和印度之間建立四邊軍事夥伴關係，其中除應對中國的軍事現代化，也針對台灣海峽的突發事件，因而有意加強部隊投射能力。 在當時由美國所引起的世界金融危機余波盪漾，再加上中美兩國在北韓問題以及伊朗核協議有相當的合作空間，以及中方所謂自2001年911事件以來的“戰略機遇期”，中國與東亞國家的關繫緊密發展，致使Quad一直進展緩慢，直至2016年美國特朗普總統上臺，以及南海仲裁案出爐，才有所改變。在2017年東協峰會期間開始談判之後，澳大利亞總理特恩布爾，日本首相安倍晉三首相，印度總理莫迪和美國總統特朗普在馬尼拉達成協定，將恢復安全對話。 在2018年新德里的Raisina對話中，日本、美國、澳大利亞和印度的海軍首領聚集在一起，這就是Quad結構的恢復。2019年六月初，美國國防部發佈的《印太戰略報告》(Indo-Pacific Strategy Report)中，就將中國定義為“修正主義式強權”，俄羅斯為“復蘇的惡意行為者”，和“流氓國家”北韓。 2019年11月初，美方還發表《自由開放的印太地區：促進共同願景》戰略報告，旨在加強夥伴關係，美國首次在印太戰略中提到將與台灣的“新南向政策”緊密合作，以及日本的“自由開放的印太概念”、印度的“東進政策”、澳洲的“印太地區概念”和南韓的“新南方政策”。 在2019年9月，Quad在紐約舉行了首次部長級會議，同年印度、日本和美國繼續舉行“馬拉巴爾”聯合海上演習，2020年，印度更邀請澳大利亞加入了該軍演，這是Quad的所有成員首次建立的海軍基礎，而特朗普時期的美國國務院官員甚至提及將Quad建成亞洲的北約 2020年六月，Quad在東京舉行外長會議，美國“印太戰略”的願景，就是建立 “自由開放的印太地區”，以便藉此維護亞洲的民主秩序，並由奧巴馬政府所稱的“亞太地區”轉變為“印太地區”，將印度的地位提升至如日本和以色列的夥伴關係。 在2021年1月下旬成立拜登政府時，有傳言稱英國被要求加入Quad。美國國安顧問坎貝爾(Kurt Campbell)也曾表示，贊同將G7擴大到民主國家集團D10，也就是增加了澳大利亞、印度和南韓，而Quad就是這一構想的主要部分。 加拿大 自2018 年底，加拿大政府逮捕中國華為財務長孟晚舟以來，兩國關係就急劇惡化。加國愈加明顯對南海問題表態，並主張以武力投入南海地區以及加強與美國合作。繼加拿大海軍渥太華號巡防艦(HMCS Ottawa)在2019年9月行經台灣海峽之後，2020年10月上旬，加拿大皇家海軍護衛艦溫尼伯號(HMCS Winnipeg)也駛過台灣海峽，可見加拿大的印太戰略也正在成形中。 在2021年一月下旬，日本新首相菅義偉一上任，就首先與加拿大總理杜魯道(Justin Trudeau)通話，加拿大也想和日本在“促進自由開放的印太地區”方面進行合作。 法國 由於法國在印度洋(歐羅巴島等)與南太平洋(辛克裏多尼亞島等)還有領土，人口也超過二十萬，因而還擁有九百萬平方公里的專屬經濟區，乃世界第二大的經濟水域，且法國在印太區域有超過六千名駐軍，而中南半島也曾是法國的殖民地，法國也相當關注印太地區的情勢。 因而，自2015年以來，法國唯一航母戰鬥群戴高樂號，也就曾持續在印太尤其南海地區海域巡弋，此外還有巡航艦甚至穿越台灣海峽。2019年四月，法國一艘軍艦葡月號(FS Vendemiaire)經過台灣海峽，但受到中方以經過中國內海為由的抗議。而法方認為，臺海乃國際水域，法國每年都會有軍艦經過，只是沒有向外透露，未來也還會持續進行巡航的行動。10月中旬，法國首度指派駐澳洲大使為任首“印太大使”，打造以法國、印度、澳洲為骨幹的“印太地區軸線”，象徵對中國的戰略升級，試圖以多極化平衡中美的角力。 但在2021年一月下旬，拜登總統與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通電話之後，後者曾言，要使歐洲成為美國的可靠夥伴，必須成為具有自己軍事和科技能力的自治夥伴，因為合作不能依賴，依賴代表自我消失，可見法方的獨立性甚強，不見得會依美國的音樂起舞。 英國 傳統上，英國在印太地區也有相當多的殖民，從印度到馬來西亞直至香港，地域十分廣闊。尤其近來香港並不平靜，自然引發英國政府的關心。2016年國際仲裁法庭南海仲裁出爐，與美國長期維持特殊關係的英國，也預計將在2021年派出最新服役最先進的的伊莉薩白女王號航空母艦(HMS Queen Elizabeth)前往南海，也將是該航母首次遠航，更會和美國、日本、加拿大或澳洲等盟友展開共同軍事演練，可以提供海防艦或潛水艇等力量以完成艦隊，恐加劇南海緊張情勢。 進而，倫敦政府認為，港區《國安法》允許北京以內地國安法律起訴並審判香港人，形同破壞“一國兩制”，導致英國首相強森(Boris Johnson)宣佈，向擁有英國國民(海外)護照(BNO)的香港人放寬移民權利，引發北京廢止BNO的政策。這對剛脫歐的英國不利，若與中國關係持續惡化，將重創英國經濟成長，導致通膨加速、升息等問題。 德國 迄今為止，德國是中國在歐洲最重要的貿易夥伴。2019年的雙邊貿易額約為2060億歐元，德國對中國的出口額為960億歐元，中國對德國的出口額為1100億歐元，這使得中國在荷蘭和美國之前，成為德國最重要的貿易夥伴。在梅克爾總理15年多的執政期間，她訪問大陸12次，可見雙方關係之緊密。 2019年9月初，繼法國之後，德國政府也發表了戰略文件“印度太平洋指南”(Indo-Pazifik-Leitlinien)，其標題是：“德國-歐洲-亞洲：共同塑造21世紀”(DEUTSCHLAND – EUROPA – ASIEN : DAS 21. JAHRHUNDERT GEMEINSAM GESTALTEN)，更可以看出德國政府的意向，並還宣佈該地區已成為德國外交政策的優先重點。 但由於德國缺乏足夠的硬實力，在遙遠的印太地區，德國聯邦國防軍的軍事作用必然有限，並且德方還缺乏在該地區進行干預的意願，因而向印太地區派艦，這只是對美國的象徵性支援。故在印太區域的軍事培訓合作，與參加演習和港口訪問的可能性較大，目前德國海軍部隊並不準備進入南海。 2020年底，由梅克爾總理也是以當時歐盟輪值主席的身分，積極談成“歐盟與中國全面投資協議”(EU-China Comprehensive Agreement on Investment, CAI)，對此，在梅克爾與馬克龍舉行的聯合記者會上表示，此乃朝向歐盟獨立自主的一步，歐盟應該有自己的對中國政策。 2021年一月下旬，當美國拜登政府希望聯合國家來遏制中國時，梅克爾在達沃斯(Davos)世界經濟論壇上，態度謹慎地響應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之前的反對團夥的呼籲，拒絕了歐洲在中美之間選邊的立場。 小結 綜上所述，自美國大選至今，拜登總統不斷表達與歐洲結成價值聯盟來抗中的意圖，美國與一些域外盟國也紛紛派艦來到印太地區，確實挑釁意味十足，當前新八國聯軍儼然形成。 但因這些國家對於大陸市場的高度依賴性，況且其整體經濟情勢因新冠疫情而陷入低迷，且中國的經濟快速復蘇，這對於這些國家而言正如大旱之望雲霓，自然有意繼續與大陸維持友好關係。但又因有價值與體制上的差異，導致中國與這些國家的關係比較複雜，以至於相關國家經貿與安全問題分開處理的模式。 在2021年二月下旬，七大工業國家集團(G7)領導人視頻會議上雖然熱烈討論中國問題，但在隨後的聲明中，很少提及該話題的細節，成員們只承諾與北京接觸與協商，來解決任何非市場導向的政策和做法，甚至都未指明中國，可見其他工業國家對中國的保留態度。因而可知，若美方不能將共同價值觀與共同商業利益聯繫起來，那將是徒勞無功的。 至今為止，每年有十萬多艘船經過南海，沒有一艘受到阻礙與威脅。況且，南海距離歐美極為遙遠，區域又極為遼闊，這些國家可能發揮對付中國的作用還將相當有限。 華夏經緯網專稿 如需轉載請註明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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