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島夜話】30年後臺積電還能在台灣屹立不搖？

    作者 靄琳 台灣資深媒體人

    週末，臺積電在新竹舉辦了睽違三年的員工運動會，臺積電創辦人張忠謀在致詞時表示，台灣現有的半導體製造優勢，恐怕20、30年以後就不會是這樣，相信台灣半導體製造環境也不會那麼有利，這跟政策發展有關。

    究竟是什麼樣的政策讓台灣半導體競爭優勢削減？張忠謀沒有明説，但他意有所指的説，美國在1955年到1972年為例，當時投資環境也和現在台灣一樣好，但隨著環境變遷，已被台灣地區及亞洲等國家取代。

    張忠謀又説，他曾與美國友人提到，臺積電的工程師精神，如果半夜12點設備壞了，打電話通知已在家休息的工程師，工程師就會馬上回到現場，太太知道先生回公司維修設備，也不會多説一句話。而這樣的工作方式，令美國人感到驚訝。

    這兩段講述的，其實暗喻員工心態的變遷，也是廣義的投資環境與政策都隨時空環境出現質變。

    時機非常巧的是，就在台積電運動會同一天，先前已發生大規模抗爭的反龍科擴建自救會代表自曝，臺積電已放棄原本在龍科三期的擴建設廠的想法，計劃已急轉彎。

    為讓臺積電能在台灣取得1奈米生産基地，“國科會”日前已核定龍潭科學園區第三期擴大徵收土地計劃，徵收土地面積158.59公頃，其中88%為私人土地，涉及居民近百戶，引發居民不滿組成反龍科擴大土地徵收自救會進行抗爭。

    自救會傳出臺積電已放棄在龍科擴廠的消息是否屬實？臺積電真的放棄了？為什麼放棄？外界無從得知。臺積電公司響應表示，現正處10月19日法説會前的緘默期，無法響應相關問題；“國科會”則以即便臺積不建了，其他廠商仍有用地需求，來規避這個問題。但無論如何，這樣的轉折凸顯臺積電公司在台灣大面積獵地、與民爭地、耗水、耗電的生産模式已遇到瓶頸。台灣的土地與水電資源，加上環保意識抬頭，已無法承載這樣的生産巨獸公司。

    而張忠謀引以為傲的台灣工程師精神，也正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戰。以美國為例，因高度保護勞工權益，勞權至上的理念，讓臺積電在美國亞利桑那州設廠進度，因勞工權益、是否配合加班、工會抗爭、缺乏技術工人等與台灣截然不同的勞工文化，建廠進度大幅延宕，原本2024年就要量産的計劃也推遲一年到2025年。

    然而，消息傳回台灣。台灣的臺積電員工不免也會産生比較心態，為什麼美國勞工可以堅守每日工作8小時就下班，維持有品質的生活，台灣勞工就要不眠不休的工作到失去自我？

    而張忠謀口中臺積電的工程師精神，也被員工戲謔為“爆肝文化”，是不健康的工作環境。如今被“嬌養”長大的新世代，恐怕很難接受這種“隨Call隨到”的工作模式，取而代之的是工作與生活兼顧的環境。少了壓榨員工的血與汗，臺積電還能日以繼夜、三班制的生産出全世界最便宜的晶圓嗎？

    也因此，當張忠謀説，恐怕20、30年以後，台灣的半導體製造環境也不會那麼有利時。媒體也追問，那麼未來誰會崛起取而代之？張忠謀意味深長地説， “也許是印度、越南、印度尼西亞，但這誰知道呢？”要注意的是，被張忠謀所點到的這些國家，都是勞權意識還不若美國的國家，土地與水電資源也相對豐沛。

    相比於民進黨官員，例如臺經濟部門負責人王美花總是説，保證臺積電最先進製程一定根留台灣，全球研發中心也在新竹成立了，臺積一定深耕台灣、並佈局全球。但“深耕台灣”與“佈局全球”兩者之間還是存有矛盾的；美國、日本、德國都去了，臺積電還有什麼國家不能去的嗎？

    四年前，張忠謀同樣也是在台積電員工運動會上表示，“臺積電會成為地緣政治下的兵家必爭之地”，這一席話就在短短四年內不斷的被重復驗證。如今，張忠謀再次預言，全球都在進行半導體在地化供應鏈佈局，相信20年、30 年後，台灣半導體製造環境不會像現在這麼有利。

    值得一提的是，張忠謀上臺時出現了一個“插曲”；張忠謀是被司儀以“貴賓”身分請上臺致詞，但張忠謀一站上臺就糾正司儀，他是“自己人”、不是“貴賓”，也不是司儀口中的“歡迎回家”，而是“我（張忠謀）一直都在”，搞得場面有些尷尬。

    92歲老先生在公司年度盛會上，因究竟是以何種身分出席而出現爭辯的 “插曲”，全場千余人只能尷尬陪笑；但也意味著張忠謀是以“我一直都在、我是自己人”的身分，對臺積電與台灣半導體地位與發展進行點評，這是一席調侃中又帶點嚴肅的話題，預示著半導體産業鏈的變遷，值得大家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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