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春,白色恐怖突降西南聯大。黨組織考慮到群社也處於危險之中,於是通知群社平時表現積極,較為暴露的骨幹也撤離昆明。群社機關刊物《群聲》的主編之一林元接到通知:“形勢相當緊張,出完最後一期《群聲》,你利用你的社會關係撤離隱蔽吧!”一個星期一的清晨,一期嶄新的《群聲》壁報吸引了眾多師生:“千古奇冤,江南一葉,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幾個大字如銀光閃射,重慶《新華日報》、沿岸《解放日報》和其他解放區出版的八開小報及十六開期刊上關於“皖南事變”的文章躍入眼簾——這是一期《“皖南事變”剪報特輯》,是《群聲》的終刊號。當天下午,林元到昆明西郊海源河一戶人家躲避了起來。接著,《冬青》、《臘月》、《熱風》等琳瑯滿目的壁報消失了,讀書會、時事會、辯論會等沒有了,嘹亮的歌聲停歇了……
夏天開始,氣氛漸區緩和。秋季開學,疏散出去的同學陸續回校上課。林元也回到了學校。此時,群社和冬青社又不可能恢復活動,他便想利用昆明較為寬鬆的政治氛圍辦刊物。他後來回憶説:
我是讀中文的,平時愛寫點散文、小説,不甘寂寞,便在十月間和馬爾俄(蔡漢榮)、李典(李流丹)、馬蹄(馬杏坦)等商量辦一個刊物。穆旦(查良錚)、杜運燮、劉北汜、田堃(王鐵臣、王凝)、汪曾褀、辛代(方齡貴)、羅奇一(江瑞熙)、陳時(陳良時)等同學不但自己積極寫稿支援,還出主意和幫助組織稿件,這就也成為文聚社的一分子了。這些人中,多數是群社的社員,或參加過群社的活動,有的是冬青文藝社社員。馬杏坦、王鐵臣是地下黨員。冬青社是群社的一個文藝小組擴展成的,原屬群社,可以説是一脈相通的。李流丹和馬杏坦喜愛美術,學習版畫,創刊號上就有他們的木刻創作。封面也是他們參加設計的。馬爾俄是我的廣東同鄉,讀的是經濟係,但愛文學、音樂、寫些散文、英文也不錯,對西方文藝很感興趣。他不問政治,但有是非感。辦刊物要錢,當時有很多廣東人在昆明做生意,有些我們認識,馬爾俄還在昌生園當會計,他認識的生意人就更多,我們就通過這些人的關係,為《文聚》雜誌拉廣告。有廣告費,刊物才得以辦成。
經費問題解決後我們便向一些搞文學的老師請求支援,他們滿口答應,都説昆明文壇太沉寂了,應該有一個刊物。《文聚》便以“昆明西南聯大文聚社”的名義出版,于1942年2月16日問世。
這是迄今為止關於文聚社的唯一完整的材料,彌足珍貴。此外,筆者在採訪過程中,得到過文聚社骨幹方齡貴先生的介紹,可以和文聚社創始人林元的文章相互參照:
文聚社,主要負責人是林元,我也是發起人之一。當時西南聯大寫文章的人都跟沈從文先生熟悉。我記得“文聚”之名就是沈從文先生起的。當時以“文”為名的刊物較多,如《文學》、《文叢》、《文摘》、《文獻》、《文林》、《文藝》、《文筆》、《文苑》等,沈先生倣照這些名稱,為我們的刊物起名《文聚》,社團相應叫“文聚社”。大力幫助林元的是他的廣東老鄉蔡漢榮(馬爾俄)。辦刊物很不容易。當時昆明金碧路的商人,十之八九是廣東人。他們向廣東的生意人請求贊助,經費靠廣東生意人的支援。這樣,《文聚》才能出版。
如今方先生是著名歷史學家,記憶清晰,注重基本材料,提供的東西至為可貴。方齡貴與林元交往很深,他倆曾同時考入西南聯大,同住在昆中北院,同辦《邊風》壁報,同入冬青文藝社,又一同發起文聚社並扶持《文聚》雜誌,因此方先生的回憶較為可靠。通過上引兩段話,我們可以知道文聚社的緣起、發起人、主要成員、名稱來源,起名者、思想傾向、社團性質、支援者、刊物經費來源、出版時間等基本情況。
需要重點闡釋的是文聚社的性質和與冬青社的關係兩個問題。
一些喜愛文學的人聚集在一起,研究文學、創作作品、經營刊物,以期推進文學的發展,這就是文學社團的基本特徵,文聚社完全符合這個條件。所以,文學研究者都把它當文學社團看待。我們認為,只要以西南聯大師生為主體組成,以文學活動包括文學創作、出版刊物、舉行會議等為中心,旨在為文學發展做出貢獻的團體,都應視為西南聯大文學社。
關於文聚社與冬青社的關係,一些人在説到兩個社團時,把他們當做彼此無關的社團,這就有悖于兩個社團發展的事實了。林元在上引一段話中明確地説:文聚社的最初社員,“多數是群社社員,或參加過群社的活動,有的是冬青文藝社社員……文聚社與冬青社、群社,可以説是一脈相通的。”從此可知,從發展關係看,是先有群社,再有冬青,而後文聚;從關係密切程度説,文聚社是先冬青後群社。這種關係居於冬青社由群社發展出來,文聚社由冬青社發展而來的歷史事實。應該説,文聚社是在西南聯大遭受政治高壓的環境中,在借鑒冬青社“向外發展”方針的思考中,開創生存領地的新軍。從最逐的成員或者如方齡貴所稱的“發起人”來看,除李典和馬蹄外,全都是冬青社社員,而且是冬青社的一些骨幹分子。在學校公開活動已不可能和與《貴州日報》的合作不盡人意的情況下,創辦一份新的文學雜誌,無疑是冬青社的最佳選擇,所以,才會有以林元為首的幾位冬青社骨幹另立文聚社,出版《文聚》雜誌的舉動。李典和馬蹄搞美術,尤長木刻和漫畫,不寫文學作品,所以沒有參加冬青社。馬蹄是群社骨幹,文藝積極分子,後發起愛好美術的同學獨立為熱風社,出版《熱風》壁報。李典可能參加過群社和熱風社的活動。據方齡貴先生介紹:李典是華僑,搞木刻,不是西南聯大學生,但他住在學生宿舍,因此參加了西南聯大的一些活動。他現在在香港,是有名的美術家。看來,李典思想積極,有特長,確實參加過群社的活動,因而和林元的關係很好。但他不是學生,怎麼能住在西南聯大並參加學生活動呢?為此,筆者曾傾角過王彥銘老師。王老師説:西南聯大學生很自由,入學報道時分給一個床位,管你住不住或住什麼人。有的外人不僅住在學生宿舍,還去旁聽老師講課,參與學生活動。李典大概屬於這樣的校外人。杜運燮雖然沒有明確地説過冬青社與文聚社的關係,但是承認文聚與冬青的聯繫。他在《白髮飄霜憶“冬青”》一文中説:冬青社社員林元畢業後,還在昆明編輯出版了文藝雜誌《文聚》月刊。杜運燮1942年從軍去了前線,不了解林元的具體情況,所以把林元的畢業時間記錯了。林元畢業于1942年夏,《文聚》出刊時未畢業。由於時間記錯,影響了他對文聚社從冬青社生發出來的判斷,但他在文中強調“冬青社社員林元”,並把《文聚》和《中南文藝》副刊放在一起講述,可見他認為《文聚》雜誌是冬青社的一塊園地,冬青社與文聚社關係密切。一句話,無論是林元還是杜運燮,都沒有把文聚社看作獨立於冬青社之外的社團。文聚社與冬青社的人員不是一般的“交叉”,他們本來就是同一群人。總之,文聚是“冬青”老樹上長出的新枝,兩個社團最逐是一個團體,兩塊牌子,後來文聚社逐步生根獨立,長成大樹了。
雲南日報
雲南省人民政府台灣事務辦公室
華夏經緯網路資訊中心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