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任廈門大學人文學院教授,靠中央電視臺《百家講壇》“品三國”而出名,1965年高中畢業以後,響應黨的號召,奔赴邊疆,到生産建設兵團插隊,被分配到新疆建設兵團農八師共青團農場(現農八師150團),在新疆生産建設兵團150團10連當職工。在150團的10年間,曾先後當過農工、團場文藝宣傳隊創作員和老師,後來考取了武漢大學中文系古代文學專業研究生,並於1981年畢業于武漢大學,獲文學碩士學位並留校任教,現任廈門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他被眾人簇擁,被萬人追捧。他的《品三國》紅遍大江南北,老少盡知。他被人們稱作“學術超男”“麻辣教授”,他是萬眾矚目的學術明星;
他到國內外講學,備受歡迎。他嚴謹的治學態度、獨特的思維角度、風趣的語言,廣受好評,他是一位成功的學者;
他來到第二故鄉——農八師一五○團,在面對老戰友、面對故土時,他強忍著激動的淚水,大聲説:“我曾是一五○團軍墾戰士,我永遠都是一五○團軍墾戰士。”
“我是一五○團職工”
6月29日中午12時,易中天在老朋友高炯浩的陪同下走出烏魯木齊國際機場。 深藍色的T恤衫,白色的褲子,發間閃動著幾縷銀絲,走下百家講壇的易中天,目光淡定柔和,和普通人無異,只是多了一份學者氣息。
“兵團的棉花好啊,白嘟嘟的!”説起即將到訪的一五○團,易中天全然忘記了旅途的疲憊:“我們那個時候摘棉花幾乎是‘小偷’,葉子都要挑掉,不能夠沾在棉花上的。”
説起兵團的團場、兵團的人、兵團的故事,易中天以他風趣幽默的方式滔滔不絕。“你們知道當年的8個樣板戲麼?你們説,我肯定你們都説不全。”看到我們都沒答上來,易中天孩子般地笑了,他一口氣説出了8個樣板戲的名稱。“當年兵團的文藝氛圍是很濃厚的。人們生活很苦,可是內心世界是快樂的。”説完他唱起了一段《沙家浜》,並自己伴奏:“鏘鏘鏘……”
看得出來,即將回到兵團,易中天非常激動。他飽含深情地説:“十載綠洲情,三十載軍墾魂。兵團讓我有一種割不斷的情愫。”
兩個半小時的行程,我們于中午3點半來到了一五○團。此時的一五○團到處挂著“歡迎易中天教授常常回家看看”的橫標,團部廣場早已圍滿了人,道路兩旁的學生奏起了鼓樂,像過節一樣熱鬧。
手捧鮮花的易中天在眾人的簇擁下,緩慢地走在路中間。忽然,他加快了腳步,與對面跑來的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這兩個人分別是當年宣傳隊的鼓號手柳惠乾和導演嚴安忠。3個老人抱在一起,久久不願分開。易中天的眼睛紅了,由於激動,話音變得顫抖起來:“你們好!我們都老了,有32年沒有見面了!”柳惠乾高興得想哭又想笑:“我真想把你抱起來,像當年一樣。雖然你現在比以前胖多了,我還是可以抱得動的,你相信不相信?”
在擁擠的人群中,易中天在農八師副政委王希科等領導的“保護”下繼續前行。這時又撲過來兩位老人,他們叫朱剛健和孫光樹,是易中天當年的老領導,也是易中天這次回一五○團一定要見的兩個人。三雙手緊緊地抓在一起,易中天的話語裏帶著哭腔:“指導員、政委,你們好,我回來看你們來了。”他對當年的老領導説:“我不是什麼教授,我是一五○團職工。你們不要叫我易教授,叫我小易。”
短短不到50米的距離,易中天走了將近10分鐘。他一次次與老朋友相擁,一次次強忍著淚水,一次次感動。也正是這50米的距離,易中天用了32年才走了下來。
匆匆的午飯後,易中天前往他曾經呆過的十一連和十連。
在十一連,他不停地詢問:“拱形的禮堂還在不在?公共食堂呢?集體宿舍呢?廁所呢?”看到只剩下禮堂,他略帶遺憾地説:“以前的老建築都不在了,就剩下這個禮堂了。而禮堂現在又是‘面目全非’,因為裏面又重新裝修了,變好看了,和原先的不一樣了。以前我們宣傳隊還在這裡排過節目。”易中天一面參觀故地,一面和老朋友們回憶著曾經的歲月。
來到十連,一個黑臉壯漢衝了過來,一把抱住易中天,激動地大喊:“易中天,我是楊健安,你還認識我不?”説完不由分説地拉著易中天就往家裏走。原來,這個人是易中天媽媽的老鄉——武漢人。1968年回家探親曾在易中天家住了一個星期。一進楊健安家,看著嶄新的沙發、乾淨的地板、大螢幕的彩電,易中天感嘆地説:“家裏這麼好?兵團的變化真大啊,讓人意想不到啊!”楊健安拿出影集,裏面保存了易中天年輕時候的照片:穿著軍裝、戴著軍帽、白凈瘦弱而又意氣風發。易中天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只聽得旁邊有人在小聲地説:“易中天哭鼻子啦!”
易中天在連隊握著老人的手,總是問這樣一句話:“一直留在這裡啊?一直都沒有走嗎?”看到老人們點頭,易中天握著他們的手更緊了:“我對留守的戰友們表示真誠的敬意。你們的這種奉獻精神是值得所有人去學習的。你們要好好保重身體。”
記者身邊的老人不時地講述著易中天的故事。嚴安忠告訴記者:“那時候的易中天給人的印象就是很有文化、很有修養、很健談。他學習非常刻苦,那時候白天干完農活,晚上他還會看書看到很晚。”
當年一同來自武漢的李光菊老人説:“易中天當時特別活躍,他多才多藝,對文學有天賦,會唱樣板戲,會雕刻,他刻的自己的半身像逼真得很。”柳惠乾説:“易中天是一個重情義的人。每次我們宣傳隊的老隊員聚會他不能到,總是會打來電話和每個人都説話。他的一位老朋友繆幫文病重期間,他還寄來1000元錢托我轉交。”
隨後,易中天來到二連棉花地旁的地頭博物館。這是當地職工花10年時間收集軍墾文物,自己建起的一個很小的軍墾博物館。博物館的主人呂永海穿著一身綠軍裝站在門口迎接。易中天很驚喜地説:“你還有這身衣服啊?”他上前摸了摸,“就是的,扣子還是以前的扣子。”陪同人員説:“你當年就是穿著這樣的衣服來到兵團的。”易中天風趣地説:“沒有,他這個衣服是帶四個口袋的。我那時候是個小兵,沒有資格穿這種衣服。”眾人大笑。這時,呂永海拿出了一件真正屬於易中天的“文物”:一張發票。發票上面寫著:小刀、鉛筆、生字本,共拾元柒角柒分,落款是“易中天”。呂永海説:“這是你當老師時給學生買東西的發票。”易中天仔細地看了看,想了想説:“不對,當時我在連隊沒有當過老師。這是我在小賣部工作時給學校開的發票。當時小賣部的店員是我,總經理也是我。”大家又被逗樂了。
結束了全部參觀,易中天感慨地説:“現在團場渠道裏的水變少了,全改滴灌了;道上的土變少了,改柏油路了;土房沒有了,全蓋磚房了;以前的集體宿舍不見了,變成連排‘別墅’了。變化之大,我都有點不敢認了。兵團的發展真是日新月異啊。”
“沒有兵團就沒有我現在的成就”
1965年9月17日,18歲的易中天滿懷著理想從武漢來到了共青團農場(現在的一五○團)。“來到兵團,是因為當時看了一本書——前蘇聯作家薇娜·凱特斯琳卡婭寫的《勇敢》。書中講的是前蘇聯一群共青團員到西伯利亞建設共青團城的故事。這本書看得我熱血沸騰。我也要去新疆,去建設我們的共青團城。”
“曾經有人問我,在兵團這10年,你後悔過麼?我引用了一個雲南知青的話回答了他:‘有人説青春無悔,那是假話。我腸子都悔青了。但是,要是那個地方發生了什麼事,第一個趕回去的就是我。’我對兵團有著割捨不下的感情,兵團10年對我的人生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我從18歲到28歲,在一五○團呆了10年。這10年也是我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形成的10年。沒有兵團10年就沒有我現在的成就。”
易中天和老戰友、老朋友談起了兵團、談起了他的人生感悟。
“當年來到兵團,生活條件異常艱苦。一年到頭90%的時間都在吃包谷面,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吃上白麵。平時能在團部前面吃上一根油條,喝上一碗豆漿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了。兵團的生活讓我明白了生活不是詩,生活沒有那麼浪漫;兵團教會我認真做事、踏實做人,只有一步一個腳印,才能走出困境,走向光明。”
“在兵團,我粗通了人性,知道了人性是相通的道理。在‘文革’期間,很多曾經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失去了權利,他還是一樣和我們一起幹農活,和普通人沒有區別。人和人本質上一樣的。正是我明白了這個道理,我在品三國時,才會把所有的英雄豪傑還原成普通人,從普通人的角度來解讀他們,受到了千千萬萬老百姓的熱烈歡迎。”
“在兵團,我還學會了人民群眾的語言。群眾語言要比書面語言來得鮮活、生動、形象。在一五○團,我和各種各樣的人打過交道,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他們有工、農、兵,他們的語言天南地北。所以,我現在講三國,不管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不管是老的還是少的,他們都愛聽我講,因為我的語言是群眾的語言。”
1975年,易中天到烏魯木齊鋼鐵廠二中當了3年的語文老師。1978年,他以高中學歷考上武漢大學中文系古典文學研究生。自此,易中天離開新疆、離開兵團。
“大概是2003年,我曾經悄悄回過一五○團。”説起這次經歷,易中天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那次我去克拉瑪依市,途中拐到一五○團吃飯,當時在團部的慶豐樓,我跟老闆説我是一五○團十連的。老闆不相信,叫了幾個十連的職工來。聊了一會,一個職工指著我説:‘我敢斷定你是來販棉花的。’”
“有人問我,現在名利雙收的生活好不好?我説不好,很多人會罵我,罵我矯情。我也不敢當眾説不好。”易中天長吁了一口氣,緩緩説道:“可是,今天回到故鄉,我要説句實話。在別的地方我都有一點麻木了,現在回到一五○團,看到老朋友,我的心裏才暖暖的,有了感覺。離開是生活所迫,回來是情感所繫。走出去但忘不掉,這裡留著我的青春。”易中天飽含深情地接著説,“作為兵團軍墾第二代,我希望所有的兵團人都以自己是一個兵團人驕傲、自豪。”
易中天一席話情真意切,眾人掌聲一片。
在一五○團的留言簿上,易中天寫下了“我回家了,我很高興”,並揮毫“永駐青春歲月,長留軍墾英魂”,落款是“一五○團軍墾戰士易中天”。
來源:兵團日報 作者:陸小龍
主辦單位:新疆生産建設兵團台灣事務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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