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百家姓 文化根脈深
在洛陽，有專門研究姓氏文化的機構——洛陽姓氏文化研究會，有會員300多人，常年開展工作。2005年9月至今，記者多次徵求該會會長徐金星先生的意見，看怎樣把姓氏文化寫深寫活。兩年多來，我拜訪了不少大姓望族，積累了大量的資料，決定分期分批介紹洛陽百家姓。現在就先從人數眾多的前十大姓説起。
2007年，公安部公佈了我國百家姓最新排序，李、王、張姓被列在前三位，這三姓的總人口數，已經達到2.7億，接近美國總人口數。排在前10名的還有劉、陳、楊、黃、趙、吳、周姓。
這種排序，是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對全國戶籍人口進行認真統計後，根據各姓人口所佔比列依次排列的。可平素我們説的《百家姓》，排序卻是“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並不是按人口數量的多寡排序的。
那麼，在北宋，“趙錢孫李”為啥會排在最前面呢？
《百家姓》何人所作
如今上了歲數的老人，小時候基本都讀過《百家姓》。日前，記者來到青年宮廣場，與在這裡溜達的寇應詳老人聊起《百家姓》。他説他幼時的啟蒙課本，一本是《三字經》，一本是《百家姓》。
《百家姓》的作者是誰呢？
《百家姓》成書于宋朝初年，在西元960年趙宋建立至西元978年吳越歸宋這段時間。據南宋人王明清考證：“似是兩浙錢氏有國時小民所著。”所謂“有國”，是指吳越國在宋太祖趙匡胤建立大宋後，還存在了一段時間，至宋太平興國二年（西元977年）才率土歸降。
到了清朝康熙年間，王相根據王明清的説法，認為《百家姓》是“宋初錢塘老儒所作”。其實這個考證並不深入，比王明清的説法僅前進了一小步，把“兩浙”縮減為“錢塘”，是説這個老儒家住杭州一帶。至於“老儒所作”，等於沒説，能編《百家姓》的，當然不會是年輕人，肯定是上點兒歲數的知識分子。
《百家姓》問世1000年來，影響很大，就連文盲也會念叨“趙錢孫李、周吳鄭王”。而最早在文字中提到《百家姓》的，是南宋愛國詩人陸游。他寫過一首詩：
兒童冬學鬧比鄰，據案愚儒卻自珍。
授罷村書閉門睡，終年不著面看人。
詩的下面有作者自注：“農家十月，乃遣子弟入學，謂之冬學。所讀《雜字》、《百家姓》之類，謂之村書。”由此可見，早在宋代，《百家姓》就普及了。
這部《百家姓》生命力很強，到明代成形為一個最流行的版本，共收錄438個姓氏，其中408個是單姓，由102行組成；3０多個是複姓，編成15行。最後一句是“百家姓終”，即百家姓完結的意思，共472個字。
宋代以後，歷代儒生皆欲顯其能，對“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這樣的句子進行改編，出現了很多《百家姓》修訂版。譬如明朝剛剛建立，朝廷就令人編寫了一本《明皇百家姓》，企圖取代宋朝的《百家姓》，結果未能如願。
《明皇百家姓》一味巴結朱元璋，以國姓“朱”字開首，説什麼“朱奉天運”云云，共收錄1968個姓氏，于洪武十四年（西元1381年）進呈給朱元璋，但民間老百姓就是不認賬，死活推廣不開，至今已經失傳。
清康熙年間，官修《禦制百家姓》，又企圖顛覆宋朝《百家姓》。本來想以皇姓“愛新覺羅”起首開篇，但由於書中只收錄了漢姓，沒收錄滿族姓氏，所以沒法那樣開篇，只好另起爐灶，以孔夫子之姓起頭，接下來又把宋朝《百家姓》中408個單姓和30多個複姓“複製”了一遍，只在每姓後面標注了郡望。這個清朝版本也未流行開來。最流行的還是以“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開篇的《百家姓》版本。
不過，對“趙錢孫李”這種排序法，宋以後的歷代文人總是在嘀咕，總覺得這樣排列不合理——“趙錢孫李”當時都非大姓，憑啥排在最前面？直到今天，還有人在網上罵娘，説宋朝那個老儒胡亂編排，既不按照各姓人數多少來排座次，也不按照各姓中的傑出人物來排序，只是胡亂編了個順口溜，念起來順嘴而已。
這，又是當代人的誤解了。
“趙錢孫李”排序之謎
其實，《百家姓》的排序是有章可循的。請看它四字一句的結構和高亢明亮的韻腳，是多麼方便小孩子背誦——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馮陳褚衛
蔣沈韓楊朱秦尤許 何呂施張
孔曹嚴華金魏陶姜 戚謝鄒喻
柏水竇章雲蘇潘葛 奚范彭郎
魯韋昌馬苗鳳花方 俞任袁柳
酆鮑史唐費廉岑薛 雷賀倪湯
滕殷羅畢郝鄔安常 樂於時傅
皮卞齊康伍余元卜 顧孟平黃
和穆蕭尹姚邵湛汪 祁毛禹狄
米貝明臧計伏成戴 談宋茅龐
熊紀舒屈項祝董梁 杜阮藍閔
席季麻強賈路婁危 江童顏郭
梅盛林刁鐘徐邱駱 高夏蔡田
樊胡淩霍虞萬支柯 昝管盧莫
經房裘繆幹解應宗 丁宣賁鄧
鬱單杭洪包諸左石 崔吉鈕龔
程嵇邢滑裴陸榮翁 荀羊於惠
甄麹家封芮羿儲靳 汲邴糜松
井段富巫烏焦巴弓 牧隗山谷
車侯宓蓬全郗班仰 秋仲伊宮
寧仇欒暴甘鈄厲戎 祖武符劉
景詹束龍葉幸司韶 郜黎薊薄
印宿白懷蒲邰從鄂 索鹹籍賴
卓藺屠蒙池喬陰鬱 胥能蒼雙
聞莘黨翟譚貢勞逄 姬申扶堵
冉宰酈雍郤璩桑桂 濮牛壽通
邊扈燕冀郟浦尚農 溫別莊晏
柴瞿閻充慕連茹習 宦艾魚容
向古易慎戈廖庾終 暨居衡步
都耿滿弘匡國文寇 廣祿闕東
毆殳沃利蔚越夔隆 師鞏厙聶
晁勾敖融冷訾辛闞 那簡饒空
曾毋沙乜養鞠須豐 巢關蒯相
查後荊紅遊竺權逯 蓋益桓公
万俟司馬上官歐陽 夏侯諸葛
聞人東方赫連皇甫 尉遲公羊
澹臺公冶宗政濮陽 淳于單于
太叔申屠公孫仲孫 軒轅令狐
鐘離宇文長孫慕容 鮮于閭丘
司徒司空亓官司寇 仉督子車
顓孫端木巫馬公西 漆雕樂正
壤駟公良拓拔夾谷 宰父榖粱
晉楚閆法汝鄢涂欽 段幹百里
東郭南門呼延歸海 羊舌微生
岳帥緱亢況後有琴 梁丘左丘
東門西門商牟佘佴 伯賞南宮
墨哈譙笪年愛陽佟 第五言福
百家姓終
很明顯，《百家姓》四字排列，十分嚴整，如詩如歌，是按韻律來排的。前３４句中的偶數句，押的都是“ang”韻，譬如“王、楊、張、姜”等。開篇而押“ang”韻，讀起來瑯瑯上口，聽起來聲調高亢，便於朗誦和記憶。接下來轉了“ｏ”韻，帶出許多“ｏ”韻之姓。再下來轉“ｎｇ”韻，這樣不斷地轉韻，就有了變化，有了起伏，有了韻律，通篇下來雖未聯成文意，卻也不拗口。作為啟蒙讀物，小學生很容易就能把《百家姓》背會，其中自有奧妙。作者並非胡編亂造，而是經過精心謀篇佈局的。
至於為什麼把“趙錢孫李”排在最前面，那也不是胡編亂造的。南宋學者王明清在《玉照新志·卷三》中寫道：“如市井所印《百家姓》，明清嘗詳考之，似為兩浙錢氏有國時小民所著。何則？其首雲‘趙錢孫李’，蓋錢氏奉正朔，‘趙’乃本朝國姓，所以‘錢’次之，‘孫’乃忠懿（指後期吳越王錢弘俶的謚號）之正妃；又其次，則江南‘李’氏。”
這段話大意是説：如今市面上刻印的《百家姓》，我本人曾詳細考察過，好似吳越國沒有亡國時百姓所編，為什麼呢？因其首句“趙錢孫李”，“趙”是宋朝的國姓，排第一；“錢”是吳越統治者的姓，排第二；“孫”乃吳越王錢弘俶正妃之姓，排第三；而“李”是“江南國主”即南唐統治者的姓氏，排第四。
這就很明白了，説明作者排序的時候，頭腦相當清醒，説穿了這《百家姓》應為“政治版”，作者把他認為最重要的姓氏都排在前面了。不過學術界認為，《百家姓》在宋代以前就有底本，而北宋初年由吳越地區某儒生加工成的《百家姓》，編得更為合理了，更便於背誦了，所以也就流行了。儘管千年過去了，各代修訂翻新無數，終敵不過原汁原味的《百家姓》，老百姓還是開口“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
《百家姓》豈止百家，洛陽城為萬姓之源
《百家姓》收錄了不止100個姓氏，其中僅單姓就有４０８個，另有幾十個複姓。宋代以後，被收錄的姓氏越來越多，有文獻可查的就有5600個。而重新出版的《中國姓氏大辭典》，竟收集了23000多個姓氏，不僅有單姓、複姓，還有三字姓、四字姓和五字姓。而最新的《百家姓》排序是：李、王、張、劉、陳、楊、黃、趙、吳、周、徐、孫、朱、馬、胡、郭、林、何、高、梁、鄭、羅、宋、謝、唐、韓、曹、許、鄧、蕭、馮、曾、程、蔡、彭、潘、袁、于、董、余、蘇、葉、呂、魏、蔣、田、杜、丁、沈、姜、范、江、傅、鐘、盧、汪、戴、崔、任、陸、廖、姚、方、金、邱、夏、譚、韋、賈、鄒、石、熊、孟、秦、閻、薛、侯、雷、白、龍、段、郝、孔、邵、史、毛、常、萬、顧、賴、武、康、賀、嚴、尹、錢、施、牛、洪、龔。
洛陽市有關專家指出，這些新排列出來的《百家姓》，源自洛陽的姓也是居多。而宋代《百家姓》列出的４００多個姓當中，有七成姓源於偃師——中原是人文淵藪，洛陽乃是萬姓之源，這從歷史上中原向外移民的過程就可看出：兩晉交替之際，中原近百萬人渡江南下，形成一次巨大的移民潮。唐初陳政率部入閩，又帶去58姓軍校在漳州落籍，後又帶入84姓定居福建。唐初王審知率部34姓入閩。宋代，有數百萬中原移民定居江蘇、安徽、浙江、江西、廣東、廣西等地。南宋末年，為避戰火，又有143姓移居珠江三角洲。在這些南遷的人口中，一大部分成為“客家人”，人口達到1億左右。他們生活的地方，有的還保留著洛陽鎮、洛陽鄉之稱謂；他們生活的天地裏，還有洛陽橋、洛陽江這樣的命名；他們的上房屋裏，多挂有“河洛先聲”、“根在河洛”的堂訓和銘言——所以我們可以從洛陽百家姓的一枝一葉上，看到整個中華姓氏文化這棵參天大樹。
